勇者崛起 - Морган Райс 2 стр.


那生物比她高出许多,张口吼叫,露出了尖齿。

「这是什么马?」她低声问贝乐。

他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这不是马,」他皱皱眉道。「而是畸型的猛兽,非常罕见。牠是苏索兽,来自潘德夏的僻远地区。总督大人定是把牠留下来当作战利品示众,他铁定无法骑上去,没有人可以。苏索兽非常凶猛,难以驯服。来吧-别浪费宝贵的时间,我们去选马吧。」

但凯娜仍然纹风不动的站在那里,无法把视线移开。她的心脏突突乱跳,知道牠注定是她的坐骑。

「我选牠。」她对贝乐说。

贝乐和其他人倒抽一口气,当她是疯子般看着她。大家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凯娜,」安温开口了。「你父亲不会让你-」

「我可以自己决定,不是吗?」她答道。

安温蹙着眉,叉起腰来。

「那根本不是马!」他坚持说。「那是野兽。」

「牠转眼便会把你杀掉。」贝乐补上一句。

凯娜转向贝乐。

「你不是告诉我要相信直觉吗?」她问道。「我就是跟着直觉选的。我和这头猛兽注定在一起。」

那苏索兽突然抬高巨大的前脚,把另一道木门也踩烂,碎片四飞,众人纷纷往后退,凯娜对牠又敬又畏。这头猛兽野性难驯,雄壮威武;这个地方容不下牠,锁不了牠,因为牠举世无敌。

「她凭什么拥有这头猛兽?」布兰登问道,一步踏前,把其他人退到一边去。「我较年长,牠是我的。」

她来不及回答,布兰登已冲前要拿下苏索兽。他跳到猛兽的背上,牠猛然一摔,他直飞过马厩,撞到牆上。

布拉克斯顿接着冲前,似乎也想要得到苏索兽。牠头一甩,尖齿便在布兰登的手臂上划下一道血痕。

布兰尖叫一声,紧按着血流如注的手臂跑出马厩。布拉克斯顿连跌带爬的跟着他,苏索兽只差一点便咬到他了。

凯娜怔住了,却不感到害怕。她知道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她感觉到自己和这头猛兽关係密切,正如她和提奥斯一样。

凯娜突然勇敢的踏前一步,来到牠面前,特意站在尖齿的攻击范围内,希望表现她对苏索兽的信任。

「凯娜!」安温紧张的叫道。「快回来!」

但凯娜不理他,依旧站在猛兽面前,直视着牠。

那猛兽也正视着她,呜呜低吼,似乎在考虑要怎样做。凯娜害怕得发抖,但不让其他人看到。

她勉强鼓起勇气,慢慢举高手,踏前摸牠深红色的毛发。牠提声吼叫,露出尖齿,她感受到牠的怒气和不满。

「快给牠解锁。」她命令其他人道。

「什么?」其中一人叫道。

「这太不智了。」贝乐惧怕的说。

「照我说的去做!」她坚持道,感觉体内有股力量涌现,彷彿这猛兽的意志鑽进她体内。

她身后的士兵拿着钥匙上前给牠解开锁扣。猛兽的怒目一直紧盯着她不放,低声吼着,似在打量她,又似在挑衅。

锁一解开,牠便顿足,彷似威胁要攻击。

但奇怪的是,牠并没有攻击,只是定定的看着凯娜,慢慢那股怒意转化为忍耐,甚至可能是感激。

牠似乎隐隐约约低下了头,动作极轻微,几乎留意不到,但她却能辨识。

凯娜一手抓住牠的毛发,一个翻身骑上去。

场内所有人都抽了一口气。

起初猛兽颤抖了一下,想把她摔下来,但凯娜料到牠不过是做个样子,并不真的想把她摔下去,而是想藉反抗来宣示控制权,吓唬吓唬她,显示自己是不驯服于任何人的野兽。

我并不打算驯服你,她在脑海中告诉牠,只希望我们成为战场上的拍档。

苏索兽冷静下来,虽然仍然高举前脚,但没那么猛烈了,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很快,牠动也不动的让她骑着,向其他人低吼,彷彿在保护她。

凯娜骑着冷静的苏索兽,俯视着其他人,众人瞠目结舌的看着她。

凯娜慢慢露出笑容,有种大获全胜的快感。

「他,」她说。「就是我的坐骑,名字是安铎。」

凯娜骑着安铎走到亚尔戈斯庭院的中心,她父亲手下那些身经百战的士兵都停下来惊异的看着她走过,显然从没看过这种生物。

安铎向所有人怒目而视,低声嘶吼,彷彿因为被囚禁而怨恨所有人,凯娜轻轻握着他的马鬃安抚牠。贝乐把一个新皮马鞍放在牠身上,凯娜调整一下身体平衡,尝试习惯骑在高处。有这猛兽做坐骑,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强大。

蒂德蕾在凯娜身边骑着贝乐替她挑选的良驴。二人在雪地上走着,凯娜突然看见父亲站在远处的城门边,和士兵们站在一起,等着给她送行。他们又惊又恐的抬头看她,见她竟能驾驭这野兽,无不惊叹。她看到他们眼中的敬意,内心生出勇气踏上这趟旅程。即使提奥斯不再回来,至少她还有这个雄纠纠的坐骑。

凯娜来到父亲面前,跳到地上,握着安铎的兽鬃领着他走。她看到父亲眼中满是关怀之情,不知道是因为这野兽还是面前的旅程。他关切的神情令她宽下心来,明白到对茫茫前路感到害怕的不只自己一人,而且他到底还是在乎自己的。在那一刹那间,他卸下防备,露出了只有她认得出来的神情︰是父爱。她看得出他内心挣扎着是否要让她踏上这旅程。

她停下脚步,离他只有几尺远,面对着他,一切都静了下来。士兵们聚在一起,看着他们相视无言。

她向他微微一笑。

「别担心,父亲。」她说。「你把我养育得很坚强。」

他点点头,假装放下心来-但她知道他还是很担心,毕竟他始终是自己的父亲。

他抬头看着天空。

「要是你的巨龙现在来到的话,」他说。「你就能在几分钟之内跨越艾斯卡隆了。他甚至可以和你一起上路,把阻你去路的东西都烧成灰烬。」

凯娜惨然一笑。

「提奥斯走了,父亲。」

他看着她,眼中充满惊愕。

「再也不回来了?」他问道。那是一个战争领袖害怕问,却还是要知道的问题。

凯娜闭上眼睛试着联系,看看有没有反应。她心里呼唤提奥斯回答她。

然而换来的只是令人麻木的寂静,使她不禁怀疑自己究竟可曾与提奥斯有过任何关係,或许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

「我不知道,父亲。」她坦言。

他理解的点点头,看来早已学会接受现实,明白到要靠自己的力量。

「记得我跟你—」她父亲开口说。

「凯娜!」一把兴奋的叫声划破长空。

凯娜回过头来,士兵们都让开了,她喜见艾丹跳下她父亲的人推着的手推车,跑过城门,而李奥在他身边。他在雪中跌跌撞撞的直奔向她,李奥跑得更快,超前艾丹许多,早已扑入凯娜的怀中。

凯娜笑了,李奥把她扑倒在地,四脚站在她胸口,不停舔着她的脸。她身后的安铎低吼着,摆出一副要保护她的架势。李奥跳了起来,也向安铎低吼两声。两头无畏无惧的生物同样要保护她,她感到荣幸。

她跳起来,站在牠们之间,一手挡着李奥。

「没事的,李奥。」她说。「安铎是我的朋友。安铎……」她转头说。「李奥也是我的朋友。」

李奥不情不愿的往后退,安铎则继续低吼着,不过已没那么凶猛了。

「凯娜!」

凯娜一回头,艾丹已扑进她怀中。她弯下身紧紧抱着他,而他的小手也抱紧了她。能够拥抱小弟弟真好,她几乎肯定他们从此不会再相见。她的人生翻起了惊涛骇浪,只有这小弟弟依然如故,没有改变。

「我听说你在这里,」他急急的说。「于是坐便车来找你。真高兴你回来了。」

她凄然一笑。

「我的好弟弟,只可惜为时不长。」她说。

他脸上掠过担忧的神情。

「你要走了?」他丧气的问道。

她父亲插话了。

「她要去见她的舅舅。」他解释道。「让她走吧。」

凯娜留意到她父亲说是她的舅舅而不是你的舅舅,但她不明所以。

「那我要跟她一道走!」艾丹带着傲气的坚持道。

她父亲摇摇头。

「你不能跟她去。」他答道。

凯娜低头向她的小弟弟一笑,他还是那么勇敢。

「父亲要你到别的地方去。」她说。

「上战场吗?」艾丹转向父亲,满怀希望的问道。「你要出发到艾希佛斯去。」他急忙补上一句。「我都知道了!我要和你一起去。」

但父亲摇摇头。

「你去佛理斯。」他答说。「你留在那里,我派士兵保护你。你还不是时候上战场,以后吧。」

艾丹失望得涨红了脸。

「但我想战斗,父亲!」他抗议道。「我不要与妇孺一同被困在空城内!」

士兵们哑然失笑,但她父亲神情严肃。

「我主意已决。」他简洁的答道。

艾丹皱着眉。

「我既不能和凯娜一起走,又不能跟你在一起,」他不肯放弃的说。「那我学习打仗、练习使用兵器有什么用呢?我的训练有什么意义呢?」

「等你长了胸毛再说吧,弟弟。」布拉克斯顿上前笑说,布兰登在他身边。

这句话惹来哄堂大笑,艾丹在人前窘态百出,不禁脸红耳赤。

凯娜感到难过,跪在他跟前,伸手摸着他的脸,定睛看着他。

「你会成为比他们任何一个都更出色的战士。」她安抚他说,声音低得只有他听得到。「要有耐性。与此同时,好好看守佛理斯吧,那里也需要你的力量,别让我失望。我答应你,我会回来的,然后终有一天我们会在大战中并肩作战。」

艾丹态度软化了一点,靠前再次拥抱她。

「我不想你离开。」他轻声说。「我梦见你了。我梦见……」他不情愿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恐惧。「……梦见你在荒野中死去。」

凯娜吃了一惊,想不到他竟然说出这些话,而且还一脸害怕。那副神情在她心中萦绕不散,她无言以对。

安温上前,把一件厚重的毛皮大衣盖在她肩上,为她保暖;她站起来,感觉肩头重了十磅,但大衣挡住了冷风,背部也不再感到寒冷了。他微微一笑。「长夜漫漫,一路上也没有炉火,好好披着。」他说着,飞快的抱了她一下。

她父亲快步上前拥抱她,是战争领袖那种强力拥抱。她也抱着他,在他可靠的怀中感到安全。

「你是我的女儿,」他坚定地说。「别忘了这点。」他随即压低声线,不让其他人听见,补上一句︰「我爱你。」

她内心一阵激动,还没开口,他已快速转身,急步走开-同时李奥哀叫着扑向她的身子,用鼻子推着她的胸口。

「他想跟你去。」艾丹说道。「带上他吧!你比我更需要他,我不过留在佛理斯里,反正他也是你的。」

凯娜抱着李奥,感到盛情难却,他决不肯离开她身边。她非常挂念他,想到有他伴着上路,不由得感到安慰。多一双耳目总是好的,况且李奥最忠心耿耿了。

凯娜准备好后,便骑上安铎,她父亲的手下让出路来。他们沿着大桥举起火炬表示敬意,为她赶走黑暗,照亮道路。她骑在安铎背上眺望,只见昏暗的天空和一片荒野。她既兴奋又恐惧,更重要的是她感到自己身负重任,意义重大。她面前有一件人生中最重要的任务,赌上的不只是她的身世,更是全艾斯卡隆的命运。赌注高得不能再高了。

她把长杖系在一边肩上,弩弓则揹在另一边。李奥和蒂德蕾在她身边,安铎在她下面,而她父亲的士兵们都看着她骑着安铎走向城门。一开始她慢慢经过火炬,走过士兵们,彷彿走进了一个梦境,踏上了命运的巨轮。她没有回头,不想决心动摇。她父亲的士兵们吹起低音号角,那是离别的号角声,以示敬意。

她准备踢一踢安铎,但他早就猜到她的心意了。他小步跑了起来,慢慢加速,飞奔走了。

顷刻间凯娜已发现自己在雪中疾走,穿过亚尔戈斯城门,越过大桥,走进旷野。冷风拂过她的头发,眼前只有一条布满野兽的绵绵长路,还有渐渐低垂的夜幕。

第四章

默克跑过树林,踉踉跄跄的奔下泥坡,在树木间穿插前行。他全速奔跑,白木森林的树叶在他脚下沙沙作响。他眼看前方,双目不离远处升起的阵阵浓烟。浓烟遮盖了血红的日落,他心里更是着急。他知道那女孩就在那边某处,也许此刻正被残杀,但他无法再跑快些。

杀戮与他很有缘,似乎每天都找上他,就像其他人被唤回家吃晚饭一样稀松平常。他和死神有约,他妈妈以前常说。这句话在他脑海中萦绕不散,困扰他大半生。她说的话难道应验了吗?还是他出生以来就有一颗黑星高挂在他头上?

对默克来说,杀人是家常便饭的事,就像呼吸和吃饭一样︰为何杀、如何杀,一概不重要。他越是细想,越是感到极噁心,彷彿想把他整个人生呕吐乾淨。纵使他的身心都向他尖叫着要他转身而去,开展新生活,继续往厄尔之塔朝圣,但他实在办不到。暴力再次召唤他,现在可不能坐视不理。

默克越来越接近滚滚浓烟,烟味扑鼻,开始呼吸困难,然后一种熟悉的感觉袭来。那不是恐惧,他早已习以为常,甚至不是兴奋,而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他快要化身杀人机器的预感。每次他上战场便有这种感觉-那是他自己的战斗。在他的战争中,他总是面对面杀掉对手,不必像那些花巧骑士般戴着面罩或盔甲,享受人群的掌声才出击。在他看来,他的战斗最讲求勇气,是为像他那样真正的战士而设的。

然而默克奔跑的时候,感觉到这次有些不一样。通常默克并不理会谁生谁死,那不过是工作。那样他便能保持头脑清楚,不会被情绪蒙蔽,但这次大不相同。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不是受聘行动,而是出于自愿,纯粹因为他可怜那女孩,希望拨乱反正。他投放了私人情感,而他不喜欢这样。他后悔没有及早行动,反而把那女孩打发走。

默克稳步跑着,身上没有带任何武器,也不需要。他的匕首挂在皮带上也就够了。说实在,他未必需要用上它。他选择不带兵器上战场,可以杀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况且,他大可以夺走敌人的兵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样不管走到哪里,随时都有兵器可用。

默克冲出白木森林,丛林的景色都换成开阔平原和起伏不定的山丘,巨大的红日正除除落下。山谷在他眼前延伸,黑云盖顶,浓烟密布,彷彿上天动怒了似的。只见那里洪洪烈火,定是那女孩的农庄给烧毁了。默克能在这里听到那些恶徒的欢呼声,听得出他们嗜血如狂,心情大好。他熟练的仔细观察罪案现场,立即发现了十二个人,手上的火把照亮了他们的脸。他们跑来跑去,把一切都烧光。有些人从马厩跑到房子,在草屋顶点火;其他人则用斧头残杀无辜的牛群。默克看见他们其中一人扯着一个人的头发在泥地上拖着走。

一个女人。

默克怀疑正是那女孩,不禁心跳加速-不知她是生是死。那男人把那女人拖到她家人面前,全都用绳子拴在牛栏上。那是她的父母,旁边看来是她的几个妹妹。一阵微风吹过一团烟云,默克瞥见那女人满头泥泞的长金发,他便知道正是那女孩。

默克感到一阵激动,冲下山坡,落在泥泞地,在浓烟烈火之间奔跑,终于看清发生了什么事︰那女孩的家人靠在牆上,咽喉被割断,早已死去,尸首软趴趴的被挂在牆上。默克看到被拖走的女孩仍然活着,总算松了一口气。他们要把那女孩拖到她家人面前,她极力挣扎着。他看到一个恶徒拿着匕首等着她,便知道她便是下一个受害者。他来得太迟,救不到她的家人,但还来得及救她。

默克知道自己必须乘其不备出手。他放慢脚步,冷静的大步走到泥泞地的中心,彷彿时间充裕,等待他们留意他,希望迷惑他们。

很快,他们其中一人发现了他。那恶徒立即转身,看到一个男人走过血腥现场却不为所动,吃了一惊。他向他的同党大叫。

默克漫不经心的走向那女孩,感觉到许多困惑的眼神落在他身上。那拖拉着女孩的恶徒回过头来,看到默克便停下来,放开了手,任由她跌落在泥地上。他转身和其他人一起包围默克,准备战斗。

「这是什么人?」看似是他们头目的男人叫道,正是拖拉女孩的人。他定睛瞪着默克,从皮带中抽出剑来。其他人围着默克,越走越近。

默克只是凝视着那女孩,确认她是否活着、有没有受伤。看到她在泥中扭动,慢慢镇静下来,抬起头,回眸看着他,一脸茫然。默克知道自己还来得及救她,放下心来。也许这是踏出那救赎长路的第一步,他发现也许一切不是从那座塔萌发,而是在这里开始。

那女孩在泥泞中翻身,用手肘撑着起来。他俩四目交投,他看到她眼中满是希望。

「杀了他们!」她尖声叫道。

默克保持冷静,继续漫步走向她,对围着他的人视若无睹。

「原来你认识这女孩?」那头目向他叫道。

「她叔叔?」其中一人嘲弄道。

「失散了的哥哥?」另一人笑道。

「老鬼,你来保护她吗?」另一人讥道。

其他人大笑起来,越逼越近。

默克不露声色的估量所有敌人,以眼角打量着他们,估算着他们的人数、体格和速度,还有手上的兵器。他剖析着他们肌肉和体脂肪的比例、他们穿的装备、行动快慢、穿着那些皮靴转身时有多快。他留意到他们手上的兵器-粗製小刀、破旧匕首、钝剑-分析他们手握兵器的方法,放在一边还是握在面前,用的是哪一只手。

他发现大部分都是外行人,没有人真的在意他。除了一个人。手执弩弓的那个人。默克在心中暗忖要先把他除掉。

此刻默克进入不同的领域、不一样的思维方式,判若两人。在战斗中,这个他总会自然出现。他沉没在自己的世界中,失去控制,完全放弃自我。那个世界的他告诉他能以多快的速度有效的杀多少人,以最小的力量造成最大的伤害。

他为这些人感到难过,他们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

「喂,我跟你说话呢!」他们的头目叫道,离他不够十尺,拿着剑冷冷一笑,快步上前。

但默克仍然继续走他的路,看来冷静而且面无表情。他非常专注,脑中已完全听不到他们头目说的话。他不会跑,也不会流露敌意,要等时机成熟。他感觉到那些人对他毫无动静摸不着头脑。

「喂,你知道自己快死了吗?」那头目继续说。「你听到吗?」

默克继续自顾自的走着,激怒他们的头目。那头目终于沉不住气,怒吼一声,举起剑冲前,向着默克的肩膀一挥。

默克也不着急,仍然没有反应。他漫步走向敌人,等到最后一秒,提醒自己不要绷紧身子,也别作任何反抗。

他不动声色的等着,早就知道敌人把剑举到最高点的时候,就是露出弱点的瞬间。然后默克以迅雷之势一个箭步向前,像头蛇似的用两只手指击向那男人腋下的施压点。

他的敌人惊讶的鼓起双眼,神情痛苦,手中佩剑随即脱手。

默克踏近一步,一手环扣着那人的手臂,紧紧锁稳;同时他抓紧那人的后脑,控制他的身体,作盾牌之用。因为默克担心的不是这个头目,而是在他身后拿着弩弓的敌人。为了拿到人肉盾牌,默克才选择先攻击这笨蛋。

默克转身面对弩弓手。如他所料,弩弓手早已蓄势待发。默克随即听到弩弓射出弓箭的咔嚓声,看着弓箭划破空气向他飞来。默克紧抓着他面容扭曲的人肉盾牌。

然后默克听得一声喘息,那人肉盾牌在他手中震动了一下,痛苦得大叫,而默克也突然感到一阵痛楚,就像给刀子插中腹部一样。一开始他感到奇怪,然后发现弓箭射穿了人肉盾牌,箭头刚好刺到默克的肚子,只刺入半寸,不足以令他受重伤,但已够他好受了。

默克计算着上弓的时间,随即丢下那头目无力的身驱,抢过他手中的剑掷了出去,向那手执弩弓的恶徒直飞过去,插入他的胸口。他惨叫一声,双目睁圆,惊诧不已。他放开弩弓,倒在旁边。

默克转身看着其他恶徒,全都一脸惊慌。他们最强的两人居然都死了,顿时不知所措。他们面面相觑,一声不响。

「你是谁?」终于,他们其中一人紧张的叫问道。

默克露出笑颜,掰着手指节,准备享受一场打斗。

「我嘛,」他答道。「是你们的恶梦。」

第五章

邓肯与他的军队骑着马,几百匹马的马蹄声如雷贯耳。他带领军队离开亚尔戈城,彻夜向南行。他最信任的指挥官与他并肩而行,安温和艾瑟菲尔分别在两边,只有维达留守佛理斯。还有几百人在他们身边列队而行,一起上路。与其他统帅不一样,邓肯喜欢与士兵们并肩而行,从不把这些人当成手下,而是战友。

他们整夜前行,寒风吹过他们的头发,脚下踏着白雪;邓肯很高兴能动身前往打仗,再也不用大半生躲在佛理斯城牆后苟且偷生。邓肯回头一瞥,发现两个儿子布兰登和布拉克斯顿和他的弟兄们一起前进。他为两个儿子能够同行而自豪,他并不像对女儿那样担心他们。时间逐点过去,虽然邓肯一再告诉自己不用担忧,但他夜里想起的始终是凯娜。

他琢磨现在她身处何方。他想到女儿独自越过艾斯卡隆,身边只有蒂德蕾、安铎和李奥,整颗心便抽着痛。他知道这趟旅程对许多老练的战士来说也是险阻重重。假如她能幸存,便能以伟大战士的身份回归,甚至比和他同行的任何战士都要强大;要是她死了的话,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但情况紧急,他只能孤注一掷。现在他比任何时候更需要她通过试炼。

他们跨过一座又一座的山丘,风势越来越大,邓肯看着连绵不尽的平原,在月光下展延开来,他想起他们的目的地:艾希佛斯。那城市是海上要塞,建于海港之上,是东北方的交汇处,也是首屈一指的运输港口。城市的一边是泪花之海,另一边是港口。有人说只要掌控艾希佛斯,便控制了艾斯卡隆富裕的一方。艾希佛斯是离亚尔戈斯最近的堡垒,邓肯深知道要是他想发动革命,那必然是他的第一站,他必须解放那曾经宏伟的城市。艾希佛斯的港口曾经泊满扬着艾斯卡隆旗帜的船只,现在却换上了潘德夏的船,往日的光辉已成回忆。

邓肯和艾希佛斯的统帅施维克曾经很亲密。他们一起征战沙场,合作无间,而邓肯也曾多次与他出海。但自从侵略以来,他们便失去联络。施维克曾经是自豪的统帅,现在却沦为卑微的士兵;既无法出海,也不能统治城市或到访其他要塞,和其他统帅同一下场。他们也许已把他拘留,给他冠上「罪犯」之名,像所有艾斯卡隆的统帅一样。

邓肯彻夜赶路,他的人马拿着火炬照亮了山丘,形成数百个向南移的火光。他们赶路的同时,雪越下越大,风越吹越烈。火炬或明或灭,月光被厚云遮盖。然而邓肯的军队继续推进,一日千里,这些士兵愿意为他踏遍天涯海角。邓肯知道夜间突击是违反常理的做法,更不用说现在正下着雪了-但邓肯一向不按常理行事,所以才能不停晋升,成为前国王的指挥官,拥有属于自己的堡垒。就是这种革新的做法才令他成为四散的统帅中最受敬重的人之一。别人都做的事,邓肯从不干。他有一句座右铭︰做其他人意想不到的事。

潘德夏人铁定想不到有人袭击,因为邓肯革命的消息还没传到南方来-只要邓肯赶得上的话。潘德夏人绝对料不到他们竟会在夜间进攻,更别说是在风雪中攻击了。他们知道在夜里赶路相当凶险,也许马匹会断腿,还有无数其他问题。邓肯知道,要打胜仗,必须出其不意;靠的不是力量,而是速度。

邓肯打算连夜赶路,直奔艾希佛斯,尝试战胜潘德夏的驻兵,以数百人之力把这伟大城市取回来。而假如他们能收復艾希佛斯,那也许他便能乘势开战,把整个艾斯卡隆全部夺回来。

「下面!」安温在雪中一指,说道。

邓肯俯视山谷,雪雾中有几个小村庄散布在乡郊。邓肯知道那些村庄曾经有英勇战士对艾斯卡隆一片赤诚。现在每个村庄只有少量壮丁,但也能凑合凑合,壮大声势,增加士兵的人数。

邓肯在风啸马嘶声之中朗声叫道︰

「吹响号角!」

他的弟兄们吹起一系列短促的号角声,那是艾斯卡隆往日号召士兵的声音。他心头一暖,实在太多年没有在艾斯卡隆听到这号角声了。他的同胞会认得这把声音,立即便会明白一切。假如这些村庄里有热血男子,这号角声必定震撼他们的内心。

号角声响了又响,他们走近村庄时,火炬慢慢燃亮了。村民察觉到他们的到来,开始在街上聚集,手上的火炬在风雪中摇曳;男丁们赶忙穿衣,拿起兵器,不管多粗製的盔甲都穿上。他们举头看向山丘,见邓肯和他的人马来到,个个手舞足蹈,似乎充满惊奇。邓肯能想像军队浩浩荡荡的在深夜于大雪中策马而至的场面有多盛大;他们举起几百个火炬下山,彷彿一团烈火与风雪搏斗。

邓肯和他的人马进入第一个村庄后,停下来用火炬照亮那些吃惊的面孔。邓肯看着同胞满怀希望的神情,于是摆出战士的威猛神态,准备激励他们。

「艾斯卡隆的子民!」他呼喊道。人们渐渐围着他,他骑着马转来转去,希望所有人都听到。

「我们受潘德夏的压迫太久了!你们可以选择留在这条村庄如常过活,怀缅以往艾斯卡隆的美好日子;你们也可以选择以自由人的身份起义,协助我们为自由而战!」

村民不约而同冲前,大声欢呼。

「那些潘德夏人掳走了我们的女孩子!」一个男人叫道。「假如这只是自由之战,那我搞不懂解放的真义了!」

村民们欢呼。

「我们支持你,邓肯!」另一人叫道。「我们愿意和你共赴战场,万死不辞!」

村民又一声欢呼后,匆忙的骑上马,加入邓肯的军队。邓肯看到人数增加,甚感满意,于是策马离开村庄,这才发现艾斯卡隆等这场起义等得太久了。

他们很快到达另一个村庄,那里的村民早就点起火炬,出来等候了。他们听到号角和叫喊声,看到军队人数大增,立即明白情况。当地的村民叫着彼此的名字,认出大家的样子,一切心照不宣。这个村庄像上一个那般,二话不说为邓肯倾巢而出。他们太渴望自由,誓要夺回尊严,于是全都拿起兵器上马,加入邓肯的阵营,誓死追随。

邓肯冲过一个又一个村庄,复盖整片乡郊;所有村庄都在黑夜之中冒着风雪点亮火炬。邓肯发现,他们渴求自由的心太强烈,甚至愿意在最黑暗的夜里发光发亮,拿起兵器,为重夺人生而奋战。

邓肯彻夜前行,带领他的军队向南行,握着缰绳的双手早因寒冷变得又红又麻。他们开始接近南边,地带面貌也开始改变。佛理斯的乾冷天气不再,换上的是艾希佛斯的湿寒天气。空气沉重,而且混和着海洋的湿气和咸味,正如邓肯记忆中一样。这里的树木也比较矮小,而且被从不间断的东边猛风吹得歪在一边。

他们翻过一座座山丘。虽然正下着雪,但月亮破云而出,高挂在夜空为他们照亮前方的道路,让战士们在黑夜中赶路。邓肯知道要是自己能存活下来,肯定这辈子都会记得这个晚上,因为这场战役将会左右一切。他想到凯娜、他的家人和家乡,他不愿意失去这一切。他自己命悬一线,连他所爱的所有人都九死一生。今晚他便要孤注一掷,赌上一切。

邓肯回首一看,很高兴阵中多了几百人,万众一心的进发。但他知道,即使人数增多,仍然是敌众我寡。几千名潘德夏人在艾希佛斯驻守,而且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邓肯知道施维克手上尚有几百名解散了的将士可作调动,但当然没有人能保证他会为邓肯押上一切。邓肯必须假设他不会这样做。

他们很快又越过一个山丘,这次他们全都停下来,已经不需要再赶路了。那山丘下面的远处就是泪花之海,海浪拍击岸边。宏伟的海港和艾希佛斯古城就伫立在泪花之海之上。城市似乎建于海中,海浪拍打着其石牆。城市背向土地,面向大海,城门和吊门沉在水中,似乎船只比马匹重要。

邓肯细看着泊满无数船只的海港,懊恼的发现所有船只都挂上潘德夏的旗帜。但见黄蓝色的旗帜飘扬,他心下有气。潘德夏的国旗迎风拍扬-一头巨鹰咬着一个骷髅头骨-邓肯感到噁心。眼见如此伟大的城市被潘德夏控制,邓肯深感羞愧,即使在黑夜中也能看到他面红耳赤。船只整齐的坐在海上,用锚稳妥的固定在一起,毫无防范。当然了,谁敢攻击他们?何况是在风雪飘摇的深夜之中?

邓肯感到所有人的眼光都放在他身上,他知道关键时刻已经来临。大家都等待他一声令下,而这个命令将会改变艾斯卡隆的命运。风飒飒而过,他坐在马上,打从心底感觉到这是他的命运。他知道这是建功立业的时刻,也是这里所有人扬名立万的机会。

「进攻!」他大喝一声。

他的人马大声喝彩,全都冲下山坡,向几百尺外的港口涌去。他们高举火炬,邓肯心脏跃动,寒风拂过他的脸庞。他知道这次任务等同自杀,但正因这个主意太疯狂,才有出奇制胜的机会。

他们一涌而下,彷彿撕破大地,马匹疾风似的奔驰,迎面的寒气急促得令邓肯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们很接近港口了,距离石牆不过一百码,邓肯准备开战。

「弓箭手准备!」他叫道。

他的弓箭手骑着马,整齐的排在他后面;他们点燃了箭头,等待他的指令。军队一直往前,马蹄声如雷,但坡下的潘德夏人还未察觉。

邓肯等到他们靠近了一些-四十码、三十码,只馀下二十码-终于他认为是时候动手了。

「放箭!」

黑漆漆的晚上突然被数千枝火焰箭照亮,划破长空,穿过白雪,落在固定在港口的几十艘潘德夏船上。火焰箭一枝接一枝像萤火虫似的击中目标,落在拍动不已的潘德夏船帆上。

船只迅速着火,船帆和船身都烧起来了,火势在风大的港口蔓延得很快。

「再放!」邓肯喊道。

弓箭一波接一波,此起彼落;燃点了的箭头像雨点一样落在潘德夏的船队上。

船队在夜阑之中没有动静,士兵们都熟睡了,没有人起疑心。邓肯发现潘德夏人变得过份自负,安于逸乐,不可能预料到自己会受袭。

邓肯不让他们有集结的机会;他胆子大了起来,策马向前,奔向海港,直达连接海港的石牆。

「火炬!」他喊道。

他的人马立即冲到海岸线,高举火炬,大喝一声,随邓肯把火炬猛掷向离他们最近的船只。沉重的火炬像木棍般砸在甲板上,砰砰作响,瞬间再多几十艘船只着火。

几个当值的潘德夏士兵发现的时候已然太迟,身体也跟着起火,尖叫着跳入水中。

邓肯知道很快所有潘德夏人都会醒过来。

「吹号角!」他叫道。

号角声在士兵们之间不绝于耳,是艾斯卡隆以往的召集声。他知道施维克会认出这短促的号角声,心里希望这样能唤醒他。

邓肯下马,抽出佩剑,冲向海港围牆。他带领着军队,毫不犹疑的跳过矮小的石牆,跳上烈火洪洪的船上。他必须在潘德夏人聚集之前解决他们。

安温和艾瑟菲尔和他一起向前冲,他的军队也加入,所有人发出震撼的战争呐喊声,视死如归。他们屈服了这么多年后,报仇的日子终于来临了。

潘德夏人最终给惊醒了。士兵们开始从甲板涌出,像蚂蚁一样一个接一个走出来,每个人都被浓烟呛倒,一脸震惊,困惑不已。他们发现邓肯和他的人马,纷纷拔剑冲前。邓肯面前不断有士兵来袭-但他没有退缩,相反更主动出击。

邓肯冲前,第一个敌人向他的头颅猛砍过去,他头一低避开,然后一剑刺入那人的内脏。另一个士兵劈向他背部,邓肯转身挡下-然后迅速格开他的剑,一剑插进他的胸口。

邓肯四面受敌,但仍然英勇作战,勾起了往时回忆。他深入敌阵,忙于挡开攻击。敌人距离太近,他无法挥剑,只得往后一仰,把他们踢开,为自己製造挥剑的空间。有需要的时候,便转身用手肘攻击,赤手空拳近距离打斗。围着他的敌人全都倒下了,没有人能伤他半分。

邓肯很快看到安温和艾瑟菲尔联同几十人冲前来帮忙。安温上前挡下了瞄准邓肯背心的弓箭,免他受伤-而艾瑟菲尔则踏前,为邓肯举剑挡下斧头攻击;邓肯随即上前把那士兵刺死。他和艾瑟菲尔两人合力了结他。

他们同心战斗,多年来合作使他们像一部运作畅通无阻的杀人机器,在刀光剑影的晚上守护着彼此。

邓肯四周的人马正在海港的船上来来回回发动攻击。一连串潘德夏士兵向前进,所有人都完全醒过来了,有些人身上着火。艾斯卡隆的战士在烈火中勇敢战斗,即使陷入火海仍然不肯退缩。邓肯战斗至再也无法举高双臂,全身湿透,烟燻双眼。佩剑啷噹的声音响起,敌方士兵一个接一个想要逃到岸边。

终于,火势太猛烈了;潘德夏士兵全副武装却被困在火海之中,于是跳船求生-而邓肯带领他的军队离开船只,跃过石牆,回到海港边。邓肯听到一声叫喊,他回头看到几百个潘德夏士兵正要跟上他们,从后追杀。

他跳到岸上,等到他最后一个弟兄也上岸了,才回过身来,举高佩剑,一剑砍开那些把船只系在岸边的绳索。

「斩断绳索!」邓肯叫道。

他的军队跟着他站在海港来来去去,把绳索斩断。邓肯眼前的绳索终于断开,他一脚踏在甲板上,用力一蹬,把船只推离岸边。他花了不少力气,不禁呻吟了一声。安温、艾瑟菲尔和几十人冲前照做。他们合力把烧得正旺的船队推离岸边。

那些烈焰腾空的船上充斥着士兵的惨叫声,无可避免的漂向海港中的其他船只-一碰上后,另一艘船便也烧了起来。几百人跳出船只,尖叫着没入漆黑的水中。

邓肯站在那里,呼吸急促,默不作声的看着;他双眼发光,整个海港瞬间变成一片火海。几千名潘德夏人全都醒来了,从其他船的低层甲板走出来-但一切都太迟了。他们眼前是一面火牆,要不是活生生被烧死,就是跳入冰冷的水中淹死;他们全都选择了后者。邓肯看着几百人迅速填满海港,在水面上漂浮着,一边叫喊着,一边游到海岸。

「弓箭手!」邓肯立即叫道。

他的弓箭手瞄准后,箭接箭的发射,目标是那些乱动乱叫的士兵。他们箭法神准,潘德夏人沉没于水中。

水面染成一片血色,很快传来噬咬的声音,当中伴着士兵们的尖叫声。水里住满了发光的黄鲨,在血腥的海港饱吃一顿。

邓肯眺望这一切,慢慢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事情︰整支潘德夏船队在几个小时前那么明目张胆的停泊在海港,象徵着潘德夏的佔领,在顷刻间已无影无踪。几百艘船给破坏掉,烧得乾乾淨淨,邓肯大获全胜。他讲求速度和出其不意的战术凑效了。

他的军队中传来一声呼喊,邓肯回头见他们看着船只给烧毁而欢呼,脸上尽是黑黑的煤灰。彻夜赶路令他们筋疲力尽,但他们全都陶醉在胜利之中。那是解脱的呼喊,等了多少年才终于叫了出来。

然而他们欢呼声未落下,便传来另一种叫声-带有威吓的味道-紧接着的声音令邓肯毛骨悚然。他回头一看,心头一沉,那大石军营的大门正慢慢打开,露出了骇人的景象︰几千名潘德夏士兵全副武装,排列整齐;那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人数是邓肯那方的十倍,正准备应战。大门打开后,敌方大喝一声,向他们冲过去。

猛兽已然惊醒。真正的战争现在才要开始。

第六章

凯娜紧握着安铎的马鬃,在黑夜中驰骋。蒂德蕾在她身边,李奥在她脚边,像小偷要连夜逃亡似的向亚尔戈斯城西边白茫茫的平原奔驰。她直骑了好几个小时,马蹄声在她耳中砰砰作响。凯娜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想像厄尔之塔有什么事情等着她、她的舅舅是什么人。想到他也许会说出她的身世,还有她母亲的事情,她便无法抑压内心的兴奋。但她也必须承认心中的恐惧,毕竟这是她头一回如此横跨艾斯卡隆国境,路途相当遥远。而她看见阴森森的荆棘之林已立于他们眼前,开扬的平原已经来到尽头。他们很快便会深入幽森恐怖的森林,里面猛兽满布。她知道一旦踏入森林,所有常规都不管用了。

寒风凛凛列列的吹过平原,白雪拂打着她的脸。凯娜双手早已麻木,火炬脱手时才发现原来早就熄灭了。她在黑暗中策骑而行,陷入沉思之中,只听得马蹄踏踏,脚下雪沙沙作响,还有安铎偶然发出低声吼叫。她感觉到他的愤怒,果然天性难驯,与她骑过的任何野兽都不一样。安铎似乎不但对前路毫不畏惧,反而渴望战斗。

凯娜披着毛皮大衣,肚里又一阵飢肠辘辘。她听到李奥再次哀鸣,知道他们再也不能对自己的肚皮置之不理。他们骑行几个小时,早已吃光冷冻肉条;她这才知道带的粮食不足。下雪的晚上没有什么小猎物,只怕不是好兆头。他们必须停下来找食物。

他们慢慢接近森林的边缘,李奥对着黑漆漆的林木叫吠。凯娜回头看着通向亚尔戈斯城的那大片平原,抬头瞧了辽阔的天空一眼,恐怕有一段时间都看不到了。她回过头来盯着森林,内心有点不愿意前进。她深知荆棘之林臭名昭彰,而她也明白,一旦踏出这一步,便再也不能回头了。

「你准备好了吗?」她问蒂德蕾。

蒂德蕾现在看来和当时逃离牢房的女孩判若两人。她变得更坚强、更坚定,彷彿已从地狱活着回来,再也天不怕地不怕。

「更糟的事情我也经历过。」蒂德蕾说道,声音像眼前的树木一样冷冷冰冰,以她的年纪来说太苍老了一点。

凯娜会意的点了点头-她们并肩出发,走进树林。

他们一踏进森林,凯娜立即感到一股寒意,却与寒夜的感觉迥异。森林更黑暗、更幽闭,到处都是古老的黑色树木,扭曲的树枝形若荆棘,树叶又厚又黑。这片森林散发的不是平和的气息,而是邪气。

他们开始加快脚步,在树林间尽快前进。冰雪在她们坐骑下嘎嘎作响,树枝之间渐渐传来奇怪生物的声音。她转头扫视着树枝寻找声源,但一无所获。她觉得他们已被盯上。

他们深入树林,凯娜按照父亲的指示,尽量向西北方走,直到看到大海为止。他们一边走着,李奥和安铎向隐于林中的生物低吼,但凯娜什么都没看到,只是低头躲开树枝,避免刮伤。凯娜琢磨着面前的漫漫长路,她虽对自己的任务感到兴奋,却也渴望与她的人民在一起,在她发动的战争中并肩作战。她早已心急如焚,想尽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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